木子

 

　　在印度，生女孩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为新郎会借婚礼索要一笔丰厚的嫁妆，新娘的父亲甚至一夜致贫。2014年12月2日，在印度的古查拉省，从事钻石生意的富商沙瓦那勇敢地担负父亲的责任，不仅出钱帮助111位没有父亲的穷人家女儿买嫁妆办婚礼，还承诺负担她们将来生孩子的花费。据估计，光是这场婚礼的花费就高达4995万卢比，而她们生孩子的费用也不少于2000万卢比。沙瓦那说，他还要帮着更多印度少女出嫁。

 

　　姐姐的悲剧

 

　　上世纪五十年代，沙瓦那出生在印度一个贫苦的家庭，从小开始他就因为家里的贫穷目睹了人情冷暖，在他10岁那年，18岁的姐姐沙连达爱上了邻村的小伙子达拉，然而在和达拉的父母商量结婚事情时，对方却提出了10万卢比的嫁妆，这对于贫困的沙瓦那父亲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这讨厌的嫁妆！沙瓦那尽力安慰姐姐，可是这样的话语是那么苍白无力。之后几天，沙连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沙瓦那生怕姐姐出什么意外，就爬上姐姐房间窗户边的一棵树上观察，直到确定姐姐没事后才爬下树。可是几天后不幸还是发生了，由于达拉的父亲长时间没有等到沙瓦那父亲送来的嫁妆，他已经接受了另一个愿意出15万卢比嫁妆的女孩，认识两天后就举办了婚礼。消息传来沙连达耳朵里，她彻底惊呆了，她是那么爱达拉，而达拉口口声声一定会迎娶她，都是谎言！沙瓦那默默地站在姐姐身后，他又能说什么呢？就在沙瓦那不知所措时，沙连达突然转身，沙瓦那发现了姐姐那迷茫的眼睛，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姐姐，等我大点，我一定挣很多的钱，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然而，当天下午沙连达就出现了意外，她无法接受被抛弃的现实，她横卧在铁轨上，被呼啸而过的火车压过，等沙瓦那赶到时，沙连达已经奄奄一息。搂着姐姐，沙瓦那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姐姐当晚就因为伤太重离开了人世。

　　或许真是沙瓦那行了好运，在18岁时，他进入了一家珠宝公司，由于他好学上进，老板的女儿喜欢上了他，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像是坠入了云里：老板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嫁妆，几年后，还让他接手珠宝公司。

　　成为有钱人了，沙瓦那多么想羞辱一下达拉，可是这几年的耳濡目染，他发现这并不是达拉的错，而是印度男尊女卑的传统造就了姐姐的悲剧：按照印度教的习俗，家中男孩不仅肩负着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而且在父母归天的火葬仪式上，如果没有儿子亲自点燃火葬柴堆，父母的灵魂将无法升入天堂。另外，儿子也意味着多了一条生财之道，结婚时可以大捞女方一把。因此，男孩从出生之日起，就比女孩金贵；在订婚时，男方显得高贵，女方显得低贱。

　　2004年2月，印度北方省加济阿巴德县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一幕：一名结婚才3年的妇女，因为嫁妆不足，婚后一直遭丈夫欺凌虐待，逼迫向娘家索求更多的钱物，索要无果之后，丈夫家人合力用帆布袋捆绑，活活将她烧死。女方家人在接到邻居通知后，赶往现场并向警方报案，可是男方家人却玩起了失踪，警方最后以罪犯下落不明为由不了了之。

　　这要命的嫁妆制度，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沙瓦那出钱上电视攻击起了传统的婚嫁陋习。可是，他的观点没有得到认同，反而很多人搬出印度教圣典《摩奴法典》：媳妇如能带来充足的财富，女性受到尊敬，神就喜悦。一切愿望幸福的男人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继续供给女儿各种装饰品、衣物及食品，一个妻子在婚后如果是违背了她的丈夫，她在来世会变做一条野狗。强烈的反对声让沙瓦那郁闷不已。

 

　　女孩们的父亲

 

　　2008年4月份的一天，沙瓦那珠宝公司的员工德尔曼在修葺房屋时，突然从房顶跌落下来，由于伤重，经过一个星期的抢救还是离开了人世。巨昂的费用不仅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而且两个女儿的嫁妆也不得不用来救急。新郎的家人得知消息，在参加葬礼时旁敲侧击问起了嫁妆的事情。德尔曼的妻子老实坦白嫁妆已经所剩无几，新郎的家人顿时没有了好脸色：没有了嫁妆，我看婚礼就没有必要了！看着新郎家人愤然离开，德尔曼的女儿暗自流泪。

　　带着一丝希望，德尔曼的女儿给沙瓦那写了一封求助信：尊敬的沙瓦那，我知道我很冒昧，但是我实在想不出还可以找谁帮忙！拿着信，沙瓦那忽然想起了姐姐临死前茫然的眼神：难道姐姐的悲剧还要重演吗？一股愤然涌上沙瓦那的心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向德尔曼的两个女儿伸出援助之手。在沙瓦那的撮合下，德尔曼的妻女和新郎的家人坐在了一起，沙瓦那保持沉默，听着新郎家人的发言，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没有嫁妆，婚礼的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一旁的德尔曼妻女漠然地流着泪，一言不发。

　　这哪里是婚姻啊，根本就是敲诈！可是沙瓦那不能翻脸，因为他知道德尔曼的女儿深爱着对方，他要做的是劝和，而不是拆婚。一番思考之后，沙瓦那提出，他可以代替德尔曼支付这笔嫁妆。新郎的家人转怒为喜，既然他可以代出嫁妆，婚礼自然会如期进行。

　　三个月后，沙瓦那参加了婚礼，他送上定制的黄金首饰和华贵礼服，这让德尔曼的女儿赚足了面子，而沙瓦那也享受到了德尔曼的待遇，被奉为上宾。沙瓦那赞助德尔曼女儿婚礼的事情迅速被传播，对于他的慷慨行为，褒奖声一片。

　　就在沙瓦那以为已经完美解决问题时，他又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查曼的来信：亲爱的沙瓦那，我的父亲几年前因为一场车祸留下终身残疾，尽管他非常努力，可是他依然不能给我筹集5万卢比的嫁妆沙瓦那一阵心酸，又是一个因为无法筹集嫁妆的可怜女孩。3天后，沙瓦那出现在了查曼的家门口，这是一个典型的贫民住所。查曼告诉他，她和男朋友已经相爱了3年，可是由于没法凑齐5万卢比的嫁妆，男友的父亲已经对她下了最后的通牒，她是在新闻中看到了他赞助的婚礼，于是抱着一线希望给他写下了那封求助信。

　　原本只想来看看的沙瓦那又怎么能辜负查曼的期盼呢！沙瓦那一番沉思后，提出认查曼当女儿，这样他就可以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给她提供这笔嫁妆。很快，沙瓦那亲手准备了一份价值10万卢比的嫁妆，风风光光嫁了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接连赞助两场婚礼，让沙瓦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大量的求助信塞满了他的邮箱。看着一封封真情的来信，沙瓦那的行善就像驶入了高速公路的汽车再也停不下来。到2012年，他一共赞助了142场婚礼，每一次，新娘都会在婚礼上热泪盈眶地真心叫他一声爸爸。

 

　　震惊世界的婚礼

 

　　2013年4月，沙瓦那公司招聘了一个名叫萨布拉的女孩，身高一米七的萨布拉长得非常漂亮，但是她却接连拒绝了公司多名同事的求爱。有一次，沙瓦那好奇地询问萨布拉不接受别人求爱到底是什么原因，萨布拉犹豫了片刻说：我是一名孤儿，现在嫁妆的要价越来越高，在没有筹集到25万卢比前，我是不会考虑爱情的。沙瓦那听了心里很沉重：在印度给女儿筹集嫁妆应该是父亲的事情，可是作为孤儿的萨布拉却要独立担负起这份责任，而按照她现在的工资水平，至少需要7年时间。沙瓦那提出他可以支付这笔嫁妆费用，这样萨布拉就可以安心地工作，好好地享受恋爱时光了。萨布拉惊喜又感动，从此都亲热地称沙瓦那为父亲。

　　就当沙瓦那又为多了一个女儿而高兴时，2014年2月，一则新闻让沙瓦那再也笑不起来了：由于近年来各种事故的频发，造成了全国不下一千名女孩成为孤儿，她们不得不独自为自己的嫁妆而努力地工作沙瓦那陷入了沉思，他多么希望给她们提供帮助，可是毕竟他一个人的财力有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帮助这些无助的姑娘？之后一段时间，沙瓦那尝试着说服身边的企业家，可是都遭到了拒绝。

　　不如举行集体婚礼吧！萨布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沙瓦那也认为这个办法可行，可是参加婚礼的人数到底多少人最为合适呢？很快他想到了公司的经营理念：一心一意做事，一心一意做人。一番考虑之后，沙瓦那决定把人数定为111人。

　　第二天，沙瓦那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广告，表示愿意为那些身为孤儿的新娘提供嫁妆和婚礼。然而，不仅没有人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反而有人认为沙瓦那是个骗钱骗色的疯子。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沙瓦那开始怀疑自己。惊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广告发布10天后，沙瓦那的信箱被塞满了，电话也几乎被打爆。原来，萨布拉参加了一档电视访谈节目，她情真意切地现身说法：沙瓦那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主动担负起当我们父亲的责任，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来怀疑他呢？一些接受过沙瓦那赞助的女孩也主动联系媒体，讲述自己被帮助的经过。就这样，在随后几个月里，沙瓦那找到了111名孤儿新娘，为她们每人准备了10万卢比的嫁妆。

　　12月2日，集体婚礼正式举行，沙瓦那除了邀请双方的亲友，还破例准许媒体记者参与。婚礼上，沙瓦那作为111个新娘的父亲发了言：我赞助女儿们结婚，并不是我多么赞成印度的婚礼制度，我只是不希望有爱的情人们因为嫁妆而结不成婚。沙瓦那感动了参与的企业界，他们纷纷表示会为需要帮助的恋人们提供帮助。

　　次日，沙瓦那赞助111个新娘成为了媒体的头条，批评的矛头直指嫁妆制度，认为正是这一制度诱发了70%的社会悲剧。这次，沙瓦那不是孤军奋战，他得到了新德里反嫁妆组织的负责人沙贾汗厄巴支持，她因无力负担女儿的嫁妆，女儿婚后不到半年就被逼自杀了，悲痛的她联合一些遭遇相同者成立了反嫁妆组织。

　　如今，沙瓦那赞助婚礼还在持续发酵，一些开明的企业家也开始参与其中。但是，想改变印度人的婚嫁制度谈何容易，连新德里妇女委员会主席瓦利亚都不得不承认：情况非常糟糕，但是就连受过教育的男士也这样，家境富有的人给整个社会定了标准。我觉得，这种现象恐怕难以消除。尽管困难重重，但是沙瓦那的努力无疑给现实照亮了一丝希望，诚如他在接受采访时说的一样：帮助一个人，就能减少一个悲剧，帮助十个人就能减少十个悲剧，帮助一百个人，或许就能引起一场革命。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