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

    四川渠县龙潭有一处七彩湖，它由洞穴山泉汇积形成，泉水的源头出自湖边的老龙洞。湖水通体碧绿，波光粼粼，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斑斓的多彩光芒，因此得名“七彩”。七彩湖本是一个普通景区，引起世人关注则是因为发生在湖水中的一个神秘现象：每逢有大地震，从老龙洞里流出的泉水就会变得鲜红，如同一股血泪。当地人生动地为这个现象起了一个悲悯的名字：老龙啼血。

 

　　神秘现象

 

　　2011年3月11日下午，龙潭景区的船工张国兴正划船带着游客在七彩湖游览。前方不远就是老龙洞，按计划，在欣赏完湖面和水岸的美景之后，张国兴应该将船划进老龙洞，向游客展示溶洞内的神奇造化。

 

　　张国兴小心而稳当地把载着五名乘客的小船划进洞中，还愉快地向他们介绍着老龙洞的独特风景。随着往洞内的不断深入，奇景也越来越精彩，游客们兴奋地指指点点，对溶洞奇观发出阵阵赞叹。

 

　　这时，细心的张国兴忽然发现了异常：正在为游客们充当背景的洞内瀑布的水流中出现了小股红色，慢慢地红色水流越来越大，整个小瀑布都变成了红色。他联想起进洞的时候，自己曾注意到洞内流出的水有些混浊，跟往常清澈见底的泉水有些不同，顿时深感不安，赶紧向游客们解释，然后迅速将船划出老龙洞，并将游客安全带到岸上。

 

　　不久，张国兴的同事们也划着小船带着游客匆匆返回。一群人议论纷纷。船工们都是本地人，他们都说：“老龙又啼血了，不知道哪里又发了天灾。”

 

　　很快，船工们的话得到了印证：3月11日下午2时46分，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里氏9.0级地震，而那个时间正是中国时间的1点46，与张国兴看到瀑布流出红水的时间基本吻合。

 

　　这并不是老龙洞第一次出现这种流红水的现象。早在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有过红水将大半个湖面染成红色的现象发生。

 

　　2008年5月12日下午2时45分左右，也就是汶川地震刚刚发生10多分钟，渠县也有明显震感。就在大家都还惊魂未定的时候，龙潭景区工作人员白平发现老龙洞洞口缓缓流出鲜红的水流，红水不断涌出，短短2个小时就把大半个七彩湖原本碧绿的湖水染成了红色。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汶川地震的巨大破坏力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为人们所知。人们纷纷传说悲天悯人的李老龙又为遭受痛苦的百姓流出血泪。

 

　　古老传说

 

　　李老龙，就是当地传说中蛰伏在老龙洞中护佑一方水土安宁的龙。早在数百年前当地人民就在离老龙洞不远的地方集资建了一座龙王庙来供奉这位龙神。

 

　　相传这位李老龙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龙的。他本是当地的一位教书先生，名为李昂。李昂本是一个穷苦书生，寒窗苦读只为出人头地。偏偏书生又极为孝顺，日常照顾年迈父母起居，极为细心。就在将要参加科举考试前夕，书生的老父忽然去世，为侍候老母，李昂放弃了考试，从此不再提博取功名的话，一心在当地办起了私塾，教书育人。

 

　　李昂做了教书先生，偏偏又不拘本业，在教书的同时，为四乡八里做了不少好事，深受百姓的尊敬和爱戴。

 

　　这一年，当地发生了旱灾，数月都没有落下一滴雨，山泉溪水断流，湖水也干涸见底。大家为了生计，想方设法寻找水源，祈求上天降雨。李昂毅然当先，他带领众人打井，只身翻遍每一座山头寻找水源，但是收效甚微。

 

　　一天，他的学生们捧着一颗鲜红的珠子来找他，说是看到乌鸦打架，从鸦群中掉落的，想让老师看看是什么东西。李昂见多识广，他看这枚红珠很像古书上记载的龙珠。龙是传说中司雨的主神，掌管人间施云布雨之职。这颗龙珠出现在这里，拥有龙珠的龙一定已经不在，不是死了，就是发生了其他重大变故，所以当地才出现数月不雨的天灾。

 

　　李昂知道吞下龙珠便可化身为龙。于是他背着学生走到无人处吞下龙珠，没过多久，他就感到口干舌燥，全身发烫，渐渐地身上长出鳞片，手脚化成利爪，身体慢慢变长……李昂变成的巨龙撞翻了山峰，一头钻出了九个相连的山洞，从山洞中涌出清澈的山泉。他昂首怒吼冲向天空，很快电闪雷鸣降下暴雨。这时候他的学生们和百姓欢呼雀跃，当发现李昂不见了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他化成了龙为大家带来了甘霖。

 

　　巨龙钻进山洞化为地下暗河，从此再也不在人间出现，但是它一直护佑这这块土地风调雨顺。当地百姓感激地称呼它为李老龙，称它栖身的山洞为老龙洞，并在多年后为它修建神庙，世代供奉。

 

　　李老龙生性悲悯，每当发生天灾人祸，百姓受苦，它便在老龙洞中悲号哭泣，流出红色的血泪。据当地人称，多年来这个传说一直应验，唐山大地震、印尼海啸、台湾9·21大地震，以至近年的汶川地震和日本3·11地震，每次震后老龙洞中都流出红色的“血泪”，甚至还有人听到洞中传来轰隆隆的哭叫声。

 

　　众说纷纭

 

　　虽然大家都明白，龙只是上古传说，人化为龙这种说法只是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而已，但是真实存在的“老龙洞流红水”的事又怎么解释？并不是没有人研究过这件事情。

 

　　早在汶川地震老龙洞流红水的时候，就有人对这个现象进行了调查。

 

　　当地摄影师余俊华是最先开始关注这件事的人之一。因工作关系，5月12日下午，余俊华就赶到了七彩湖，目睹了变为红色的湖水，并拍下了照片。第二天上午，余俊华依然在湖边观察着湖水，并和一些游客一起目睹了红水又一次从老龙洞中流出。正当他惊讶之时，同事接到女儿电话，告知成都刚刚又发生了一次强烈的余震。

 

　　余俊华感到不可思议。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叫上了一个船工，划船进洞一探究竟。

 

　　洞中流动的水依然是淡红色的，一进入狭窄的洞口，余俊华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吓人了。余俊华和船工小心翼翼向老龙洞的深处划去，当划到一个转弯处，洞壁的小瀑布引起了他的注意。瀑布上流下的水正是红色的！不仅如此，红水还把洞壁也染成了红色。余俊华不敢再深入，匆匆拍了照片，离开了老龙洞。

 

　　经过查找资料，余俊华发现四川省的另一个湖泊，也曾发生过湖水一夜变红的现象，后来经过研究才发现，那是一类名为甲藻的植物。于是余俊华又赶回老龙洞，对湖水和洞中流出的泉水取样，准备送往研究所化验。可惜再次回去的时候，七彩湖又恢复了以前碧绿，老龙洞中流出的泉水也变得清澈。虽然如此，余俊华还是取了水样，并在洞中曾发现红水流淌的地方找到了一些附着在岩石上的红色小植物，这令他十分兴奋。

 

　　可是，化验的结果却令他很失望。水样中除了富含矿物质并没有其他发现。余俊华开始猜想是不是山洞中真的存在大型的动物，这个想法得到了一些村民的支持，有人说确实曾经在老龙洞中看到过巨大的黑影在水面滑过。然而还没等他们对这种说法进一步探究，答案自己浮上了水面。

 

　　时间很快进入7月，熟悉的哭叫声又一次在湖面上响起。村民王策无意中看到靠近岸边的水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移动。他连忙赶过去，看到水中的鹅卵石上趴着一只大型四脚动物，头部扁扁的，四只脚长得像蜥蜴，通体深灰。更令王策惊讶的是，这个动物居然发出了叫声，跟以前听到的“龙叫声”极为相似。

 

　　王策感觉这个动物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叫来其他村民和景区工作人员后，有人认出来了，这是国家二类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大鲵，也就是娃娃鱼。王策见过娃娃鱼，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娃娃鱼。这条大鲵有一米多长，重达三十多公斤。据景区工作人员说，龙潭景区以前也发现过类似的大鲵，它们平时在溶洞深处生活，一般都能生长多年。

 

　　大鲵被放回老龙洞深处人们不会轻易到达的地方，至此“龙叫声”也得到了解释。可是，老龙洞流血水的原因还是没有找到。

 

　　专家解密

 

　　专程从成都赶来的成都理工大学万新南教授成为了解开老龙洞血水之谜的关键。万新南是地质专家，这次在渠县政府的邀请下来到龙潭景区，希望能解开这个谜团。

 

　　万教授到达七彩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仪器对湖水做了一个简单的测试，他惊奇地发现，七彩湖水的电导值高出一般水体电导值三四倍之多，这就表明湖水中含金属离子特别多。

 

　　进入老龙洞之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万教授很快发现了一块据称是被“血水”染红的岩石。他一摸，发现这些红色并不是染上去的，而是沉积在岩石上的一层状似细沙泥土的物质，因为年深月久，这一层“泥土”已经有了相当的厚度。但轻轻一擦一捏，“泥土”就纷纷掉落，很快“融化”的水里，把水染成红色。

 

　　此时万教授其实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是这必须要有进一步的科学佐证。他对这泥土一样的附着物进行取样，要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测。

 

　　在老龙洞中，万教授还发现了一些鳞片状的岩石，这些岩石上有浅浅的流水经过，鳞片状的岩石表面隐藏在水下，在光线晦暗的山洞中，如果不是经人指点仔细观察，不容易被人发现。万教授对随行的当地工作人员开玩笑说：“看，也许这就是老龙洞里的老龙的龙鳞呐！”然而他又进一步向人们解释，这其实只是一种地质现象，当薄薄的水流经年累月从沉积物上流过，就会形成一系列波状侵蚀纹，在地质学上称之为流痕。而这种流痕在有些情况下就呈现出规整的一片片的鱼鳞状，这跟传说中的龙是没有关系的，也不可能是“龙”的化石。

 

　　老龙洞的水样和红色“泥土”的检测结果印证了万新南教授心中的猜测。为了再次印证，他又到渠县国土资源局查找资料。

 

　　果不其然，老龙洞和七彩湖的附近不仅存在煤和石膏矿，还有不少优质的硫铁矿和磷铁矿，这些矿藏中的金属离子由于自身的析出和地下水的带动，不断进入老龙洞下的暗河中。这些金属离子中的铁离子含量很丰富，铁离子随着水流动，逐渐被氧化呈现红色，然后沉积在岩石表面。而随着地下水在凹凸不平的地表缝隙中流动的铁离子也不断被氧化，在凹处沉积，一旦遇上地表的剧烈活动，就被摇晃溶在水中，看上去就是一片红色的水。而大量的铁离子闻上去也类似血腥味。

 

　　至此，虽然老龙洞流血水的谜团已经基本解开，人们也接受了是矿物质导致泉水变红的说法。但后来这种现象再次发生时，当地人还是坚持用“老龙啼血”来形容它，也许更具有一种悲悯的人文情怀。   编辑/郑佳慧